无望

每个冬天的句点都是春暖花开。

『桂花开』存

  *旧文重修

  *ooc预警


  /


  阳光透过树荫斑斑驳驳洒在小竹屋前,郁郁青青的枝叶中夹着簇簇鹅黄。


  


  又是一年桂花开。


  

  /


  她们在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那是个阴冷天气。


  那时江湖各大门派,提出了剿灭魔教余党的计划。莫寒当时身为华山的大师姐,自然要参与此次围剿行动的。


  计划不知怎的,被泄露了。当晚,各派便收到一封挑衅的战书。


  


  “背地里偷袭算得什么好汉,楚河境。偌输,魔教,任凭处置。”


  


  再往下看便是飘扬的四个大字。


  你姑奶奶。


  凑近些去闻还有些浓墨的气味,字写的飘逸,所谓的长辈称呼倒是把各个眉须花白的老家伙给气到了。


  


  莫寒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那送信的家伙认路认的准极了,跑到她的小院里来送信,莫寒抓着她纠缠了一番,那人身法高超,内力似乎要比莫寒还深厚几分,终是让她给跑了,还被那家伙顺走了块腰牌。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那是她师傅给她雕的,弥足珍贵。气的她连吃了两碗面才安生了点,心里恨不得抓着那人狠揍一顿才好解气。


  谁也没想到,这就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不打不相识这句话在她们身上倒是分外贴切。


  


  /


  那时孔肖吟屁颠屁颠跑去华山送信还没想那么多,只想出门图个乐子,呆在山谷里久了连里面的空气都感觉不新鲜了,沉腻腻的。


  


  她身形隐匿的极好,悄无声息地接连跳上几个屋顶也没人发现。


  


  夜里的月色很美,大抵是她的心情使然。


  


  接着孔肖吟就嗅到一阵桂花香,花香挟着风迎面而过。她借着月光往周围瞟了一眼,就看见那几棵郁郁葱葱的桂花树。


  


  真好闻。


  


  想都没想她直接借力稳稳的落在那种着三两株桂花树的院子里,映入眼帘就是那一间小竹屋。


  


  还没来的及折下枝桂花颈后便一阵阴凉,剑锋再往前一二就没入皮肉。


  


  “来者何人?为何深夜闯我华山?”


  


  被人用剑指着脖颈孔肖吟才后知后觉的发觉事情不妙,后儿开始庆幸自己来的时候扯了块黑布蒙住面。


  


  要不然被世人知道自己堂堂魔教长老竟来华山送信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那剑锋似乎又往前了些,孔肖吟咧了咧嘴。


  


  “堂堂华山就是这样在背后指着人脖子的?”


  


  后面那人似乎觉着荒谬可笑,轻哼了一声将剑尖抵住人脖颈。


  


  “少说废话,报出名号!”


  


  剑尖锋利轻易能刺破皮肉,颈后冰凉,惹的孔肖吟动也不敢动,紧张的攥着自己衣摆,手心之中净是冷汗。


  老娘小命不保啊。


  


  “少侠莫急,在下魔教大长老,孔肖吟。”


  


  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怎么,孔肖吟当真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察觉到背后持剑之人似乎一愣,孔肖吟立即抽出怀中短匕转身,脚尖点地使了个虚招,本想刺她腹部,谁知持剑那姑娘反应也快,一晃身便躲过,短匕直接割下她腰侧悬着的小木牌。


  


  孔肖吟机灵,见好就收,直接抓着那块木牌子飞上屋檐,隐了身形便逃之夭夭。


  一刻也不停地直到山谷里头。

  


  一到山谷里头一群小师弟师妹便凑上来叽叽喳喳的问怎么样。


  


  “哼,那华山也不过如此,我一只手指头就能把他们撂爬下!”


  


  孔姐姐,说谎话鼻子可是会变长的。


  /


  第二天的约斗如约而至。


  


  魔教虽不像以前那般壮大,可依旧强势,只略处于下风。孔肖吟想,狠话都放出去了,如果不赢,岂不是丢大脸了。


  


  思前虑后还是站了出来,可不能让自己的任性毁了魔教。


  她站在中央,扬声道。


  


  “最后一场,我来。”


  


  红衣飘扬。


  /


  莫寒想。


  


  可能就是这个时候记住了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


  那场约斗孔肖吟还是胜了,惨胜。


  


  孔肖吟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挺立在前排的莫寒,抬手指了指她。


  


  “我要跟她打。”


  


  莫寒拔出佩剑,应了。


  两人打的好不乐乎,一招一式你来我往。本是这样,胜负还未知,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柄剑直刺孔肖吟后腰处,怎的还能躲闪过去,被刺了个正着,青锋贯穿整个腰侧。


  此等变故让两人都措手不及,更让两大教措手不及。


  


  魔教众直接红了眼眶,一些脾气躁的直接挥剑要冲上前。


  莫寒愣了片刻,回过神便将孔肖吟往她怀里拉,那冲上来的弟子不依不饶偏要用剑刺孔肖吟,莫寒阴沉着脸腾身飞起一脚就往那人脸上踹。


  


  “够了!”


  迟来的厉声呵斥将这混乱局面打断,是那弟子师门掌门。


  


  莫寒只好收身停下,抬眸定定的看着那高瘦掌门,张嘴出声。


  


  “望贵宗不要破坏江湖各派的名声。”


  


  话毕,那掌门直接黑了脸色,也没反驳,朝那弟子喝了一句。


  


  “孽障!还不滚回来!”


  


  “慢着,伤了人就想走是不是说不过去了?”


  


  音色清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对面听见。来人步伐急促,她跑到孔肖吟那边递上了个小瓷瓶,轻声的问了句还好吗,见后者点点头,她便拍了拍孔肖吟肩膀,然后转身看着对面二位。


  


  “贵宗是不是得给个说法?”


  


  不免的又回头看一眼孔肖吟。她怎么可能没事呢,那伤口看着就触目惊心,鲜红的血从指缝缓缓溢出。


  


  孔肖吟自然看到张语格看她了,目光交汇的下一秒便投去个安慰的眼神,虽然她已经疼的快要喘不上气了,每呼吸一次伤口就撕裂般的疼,或是更甚。


  


  可是那又能怎么办,教主在前年就不知所踪,随即魔教便慢慢衰落,她虽说是个大长老,可做的担的,那个不是教主的责任。


  


  她要担起魔教,所以不能软弱。她要为身后哪些人着想,所以不能任性。


  她只得强压住心头的愤恨,吞下了两颗药丹之后,便将张语格叫了回来。


  “罢了,回吧。”


  孔肖吟挥剑割下了自己衣摆处,然后缠到腰侧,随后转身,左脚刚踏出,便被唤住。


  


  “这决斗还未结束,孔长老怎么想走了?”


  


  孔肖吟还没反应过来,身边搀着她的张语格就已经涨红了脸,朝着身后说话的人大喊。


  “你们别太欺人太甚了!”


  孔肖吟紧了紧握着剑柄的手,随后无力松开。


  真是好一个正人君子。

  


  


  “够了,我认输。”


  声源传自沉默多时的莫寒,她静静的收了剑,然后走回师门队列。


  “我认输。”


  


  /


  自那之后,孔肖吟黏上了莫寒似的,活像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烦人的紧。


  


  /


  是夜,案上的烛光如往常般被内力吹灭,又来了。


  


  莫寒捏捏眉心,叹了一声,随即道。


  “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感谢你的呀。”


  


  莫寒借着从窗外投进的月光,慢慢将竹卷放回原处,摇了摇头。


  “那为何每次都要将蜡烛熄了。”


  


  “我害羞嘛。”


  莫寒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荒缪。


  


  她只得走出去将桌上还热乎的糕点端给孔肖吟,自从这个奇怪的长老缠上她之后,每夜都得饿肚子。


  “桂花糕。”


  孔肖吟开开心心的接过那盘子,捻了块糕便放到嘴里,吧唧吧唧的起劲。


  


  “你以后别再来了。”


  


  孔肖吟嘴里糕点都还没来得及咽下,便张牙舞爪的呜呜呀呀,被莫寒拍了拍脑袋才安分下来,快速的咽下嘴里的食物,然后义正言辞的拒绝。


  


  “那可不行,我得感谢你,要不是你,魔教就没了!”


  


  莫寒的脑袋涨疼的不行,她心想。


  魔教没了才是好事好吗。


  


  没等莫寒又说话,孔肖吟就张嘴轻声接了上一句。


  “你是个好人,比那些个所谓的正人君子都好。”


  

  

  /


  在那之后孔肖吟真的就很少来华山了,只是经常的传信给她,是一只白胖的鸽子,孔肖吟信里说,这只白胖的信鸽叫做金元宝。


  奇奇怪怪。


  之后的信有很多,信的内容大致就是魔教的事务如此繁杂惹人心烦,塘里的大鹅总追着谷里的大狗到处乱跑,踩坏了地里的庄稼,诸如此类。虽然一纸信下来都是些毫无营养的东西,可莫寒总是耐心的将整篇信看完,再暗自嘀咕句孔肖吟字丑,才心口不一的将信纸仔细叠好放起来。


  莫寒手边是小碟装着还剩一半的桂花糕,伸手过去捻了一块放在嘴里。

  

  入口便是糕点的香气和甜腻,味道是跟平常一样的,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缺了些东西。


  

  

  最近的一封信是关于魔教的,信里的人特别激动,说寻到教主的消息了。


  

  魔教教主,有消息了吗。


  

  莫寒皱了皱眉,将信纸丢进火盆里,静静的看着它燃尽。她看着跳动着的火焰和溅起的火星,脑海里浮现出孔肖吟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你是个好人,比那些个所谓的正人君子都要好。


  


  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啊,孔肖吟。


  莫寒终究还是没有把消息告诉华山掌门,她想,这个东西就烂在肚子里好了。像她说的一样,那就把这个好人给做到底。


  

  第二日吹起了风,小院里的桂花落得差不多了,天气也渐渐冷下来。


  

  莫寒久违的看到了孔肖吟,来人风尘仆仆脸上尽是疲倦,红色的衣摆上都落上了些尘土。


  

  孔肖吟为了寻教主特意快马加鞭去了趟滁州,有了些消息便又赶回来,为了这事儿忙的焦头烂额,还是挤出了些时间偷偷摸摸地去了趟华山。


  

  来人粘腻的拥住了莫寒,然后在她颈子上胡乱蹭了几下,又觉得有失礼数,便憨憨放开,拉着她衣袖弯着眸子笑。


  “莫莫,好久不见。”

  

  莫寒看着久违人的笑脸,不知怎的,心情很好,胸间像是有只小鸟叽叽喳喳的想要飞出来似的,她也学着孔肖吟的样子笑着应了声。


  


  “嗯,好久不见。”


  


  就是她,一笑百媚生,到死也不曾忘。


  

  /


  那日她们在小竹屋呆了很久,直至深夜。


  两人就这样坐在竹屋顶上看着漫夜星海,身边摆着还有余温的糕点和两壶清酒,孔肖吟这几日连夜奔波累的狠了,头一点一点的,迷迷糊糊就要睡着。莫寒看着她,不动声色的挪过去了些,深怕孔肖吟睡熟了就要掉下去。


  莫寒看着孔肖吟眼下的阴色有些无奈的拍了拍她脑袋,温声道。


  


  “起来,别着凉了。”

  


  

  孔肖吟只听见耳边有人说话,大脑一片混沌连理也不想理,只糯糯的应了一声,又歪着头睡了过去。


  莫寒拿她没法,只得借她肩膀让她靠着,耳边是人平稳的呼吸,头顶是满天星辉和月光。


  她想,真好。


  最后孔肖吟还是醒了,被风吹得凉飕飕的,打了个哆嗦便慢慢抬起眼睑,模模糊糊印象里身边还有个人,扭头一看,验证了之前的记忆不是梦,是她,是莫寒。


  身边的人似是做了个噩梦,眉间紧锁,手紧紧的攥着身侧衣摆。


  孔肖吟看着她的眉头,不由自主的将手指触上,谁知下一秒身边人就悠悠睁开了眼。


  “做什么。”


  刚醒来的人声音带着丝清哑,她抓着孔肖吟的手然后看着她。


  

  “你做噩梦了?”


   莫寒沉吟了一会,嗯了一声。


  “也没什么,你醒了要回去吗。”


  


  孔肖吟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块小木牌,递给莫寒。莫寒抬手借过,借着月光一看,是她的小牌子。孔肖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的笑道。


  


  “上次顺手割下来,忘记还你了。”


  莫寒抿了抿唇,然后将牌子放好。


  孔肖吟见她收下了牌子,轻轻的站起身,拍了拍衣摆,又递给她一只玉笛子。


  “那个,我要走啦,魔教的事物繁杂,我以后也不能经常寄信给你啦。”


  莫寒垂下眼睑然后接过玉笛,轻声道了句谢。她拇指摩挲了下自己掌心的茧子。


  “保重身体。”


  “你也是。”

  


  孔肖吟朝她抱了抱拳。


  “后会有期。”


  “嗯。”

  

  /

  

  

  “大师姐,师父找你。”

  

  莫寒闻声,抬头。心里却似揣着个鼓般怦怦跳,她面无表情的收回自己的佩剑。

  

  “师父可说是何事?”

  

  “这……师姐还是自己去找师父吧。”

  

  眉间无意识的拧起,她点点头。

  

  “晓得了,你去吧。”

  

  

  

  

  

  记忆混沌,那日的记忆像是被刻意封起。莫寒模模糊糊的记得,又模模糊糊的不记得。

  

  只是有个一袭红衣的女子笑的灿烂,向她道谢。

  

  “你是个好人,比那些个所谓的正人君子都要好。”

  

  是谁。

  

  心脏似被一只手攥起,疼的厉害。

  

  是谁。

  

  “莫莫,你做的桂花糕也太好吃了吧!”

  

  是谁。

  

  “莫莫莫莫,你整天呆在这地方有什么意思啊,闷死了都。”

  

  是谁。

  

  “我要走啦。”

  

  不要。

  

  “后会有期。”

  

  不要。

  

  

  

  不要走,不要后会有期。

  

  

  

  

  …孔…

  

  

  “在下魔教大长老。”

  

  

  …肖吟…

  

  

  “孔肖吟。”

  

  

 

  莫寒猛的惊起,抄起桌上的长剑,冲出房门。

 

 


  

  /


  莫寒赶到楚河山脚,已经晚了。


  孔肖吟被三尺青锋贯穿胸膛,青锋的主人是当时的宗门宗主。大雨倾盆,只是洗不去刺眼的红。


  莫寒不顾身后的诧异目光,甩开手中紧紧握了一路的剑,跪在被大雨浇的泥泞的地面,白衣沾染着赤色。


  “孔肖吟,你别闭眼...”


  她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啊。

  

  孔肖吟兀的有些难过,她委委屈屈的抬手摸摸莫寒的脸。暗自自毁内里,用丹田内力护住自己心脉。

  

  她想,就一会,一会就好。


  “莫莫…好脏…我想回家。”

  

  可哪里还有家,魔教在的山谷早就被一把大火烧的一干二净,那些个叽叽喳喳叫着大长老的孩子也无一不倒在大火里。

  

  孔肖吟那时候在想,她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话音未落,孔肖吟又轻轻的唤了她一声。

  

  “莫寒。”


  莫寒低了低头,只听见她说。


  “世人说的情爱…是什么…是我对你…这样吗。”


  孔肖吟轻轻靠在莫寒肩上。

  

  “我…想吃你做的桂花糕了。”


  莫寒用拇指拭去孔肖吟脸上的水滴,跟平常一般,温声道。


  “好,我给你做,你别闭眼,我给你做好多,你别闭眼。”

  

  “莫寒,我要…走啦。”

  

  不要。

  

  莫寒抿着嘴,紧着牙关将孔肖吟抱起。


  


  …

  


  魔教教主离去的第六年,魔教覆灭。

  

  

  莫寒离开华山远游的第一年。

  


  /


  莫寒整理衣物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封已经泛黄的信,很蹩脚的套路,可她直到现在,才发现。


  内容她已经不记得了,可写在末尾的一句话,她垂垂老矣,却依旧历历在目 。


  

  -莫少侠,要是这世上没有正邪不两立这个规矩就好了。


  -可惜这世间凉薄之事太多,惟愿安康。


  


  /


  那年八月,院子里的花,开的正好,花香溢了满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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